远游

  花子走着,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,花子在走着。

  她身上还穿着从店里逃出来时的那身振袖,是她从老板娘那里硬抢过来的。她带的别的衣服在争执中遗失了,被抛到天上,炸成一团彩色。她穿着并不稳当的高齿木屐,飞快地跑出来,老板娘没去追,她不值钱。

  当初带的东西已经吃完了,还有一点点水,她决定去附近的镇子上去买一点,用自己的首饰去换一点。可还没到店里,她已被骂了回去。蜷着身子到暗巷里,路过两只死老鼠,她身上全都是风尘气,光着脚的小孩伸手抓她腰带的坠饰,蹲下来,又去拔她的簪篦钗花。

  她从镇上逃了出来。

  这下她真无依靠了,什么都没了,她木屐的齿折了一角,走路踉踉跄跄,她抓着和服的领子拼命往里裹,她的腰带掉下来了。

  花子重新绑她的腰带,文库结绑在后面,她现在像个好姑娘。她用胳膊抹脸上的妆,油的红脂白粉花了一脸,她脱掉外面的羽织,妆抹到印着黄色市松纹的布料上,她把羽织挂到树上,她的身子不再臃肿。她把头上的银篦子拽下来,拔下髻后的发托,头发披散一背,很远很远的地方亮着夕阳,发梢着了火,山路上走着穿行灯袴的女学生,她也像个放学回家的女学生了。

  路过一条小河,她脱掉衣服进去洗澡,河水是冰凉的青色,从她身上流下来的是黑色的泥土,她将脚提出水面,脚趾尖勾起蓝色的水花,像蓝色的远山,她现在是个好女人了。

  她赤裸着身站在河岸边拣衣服,却只有用白布包着的一件薄薄的肌襦袢,她穿着肌襦袢,用白布包着湿透的头发,她像要出嫁了。

  夜幕终于笼罩这里,花子独自站在月亮底下,她已经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了,她要远游到一处白色的城里,那里什么都没有,她要到没有过往的地方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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